龙少华看着那幅雄鸡图，陷入了沉思。
要将一种强大的组织力量，从最高层直达最偏远的村落，将散沙般的百姓强行集成成一个整体，几千年来都没有做到。
而且这种集成必然伴随着剧烈的阵痛和牺牲，旧有的秩序、阶层、甚至家庭伦理都在被重塑。
但不可否认，这种模式在应对外部威胁和进行快速工业化积累时，拥有无与伦比的优势。
它象一柄极度锋利的双刃剑，能斩断一切阻碍，但也可能伤及自身，并且，持剑者必须有绝对的掌控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三种道路，三种未来……”龙少华干脆闭上眼睛，开始脑海风暴，一整夜没睡，眼睛早已酸胀不已。
岛国是“依附式集中”，鹰酱是“分散式制衡”，兔子则是“绝对集中”。
北圻，该走哪条路？
按照现在这种局面，直接照搬任何一方，都不是上策。
他回到书桌前，铺开一张崭新的宣纸，提笔醮墨，却久久未曾落下。
北圻现在是什么情况？
外部，南方法国殖民者虎视眈眈，北方红色巨人带来的压力与日俱增。
内部，千万移民安置未稳，各族群融合刚刚开始，山林匪患虽经大力清剿，馀孽犹存。
“此时讲民主，分权力，无异于自缚手脚，取死之道。”他眼神清明起来。
必须集中权力，高度集中！
他需要一种制度，能确保他的意志，或者说，北圻联邦最高决策层的意志，能够毫无阻碍地转化为行动。
需要一个真正能屹立不倒的政权，需要的是一套能够高效运转、持续造血、并能应对未来复杂挑战的骨架。
这么做就必须先完善的行政与军事体系。
军事力量，现在也是牢牢被龙少华控制住。
但是他还想在军队中引入类似“政委”的职位，不是为了别的，是为了确保思想统一，确保军队的绝对忠诚，尤其是在有鹰酱顾问存在的情况下，基础军官的思想很容易跑偏。
至于行政、立法、司法？
它们也必须服务于一个内核，就是围绕龙少华为内核领导的中枢运转，掌握人事权和财政大权，加之枪杆子，就已经足矣。
“那么经济呢？”
他再次提笔，在纸上写下“特色资本主义”几个字。
“国之命脉，不可假手于人。”他喃喃道。
食盐、钢铁、煤炭、铁路、军工……
这些关乎国家生存和战争能力的内核产业，必须由国家牢牢掌控。
这不仅是为了积累资本，更是为了在关键时刻，不被国内外的资本力量卡住脖子。
像古代中原王朝的盐铁专卖，其意义不仅在于财政收入，更在于控制，一旦盐铁走私厉害的时候，那便是王朝衰亡之像。
但同时，民间的活力也需要释放，决不能走那种吃大锅饭的路线。
轻工业、日用商品、部分服务业……这些领域，完全可以向民间资本开放，甚至鼓励竞争。
只有让市场活跃起来，才能快速改善民生，提供就业，增加税收。
而且，一个繁荣的商业社会，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对冲高度集权的政治体制可能带来的僵化。
“这便是……国家资本主导，市场活力为辅。”他在纸上写下。
“前期，国家力量要深入经济的毛细血管，引导方向，集中资源办大事。待根基稳固，产业成型后，再逐步将一些非内核的领域放开，甚至引入更完善的商业法规，保护产权，吸引更广泛的投资。”
当北圻真正站稳脚跟，内部集成完成，这种高度集权的模式必然需要调整。
否则，权力长期集中于一人或少数人之手，缺乏监督和制约，必然会滋生腐败，会僵化。
“法治……民主……”他在这两个词上画了圈，又轻轻打了个问号。
北圻联邦并非一个自然形成的民族国家，而是由军事征服、移民潮和部分当地合作者勉强粘合起来的拼图。
内部成分复杂，有南下的数百万华人移民，有缅北、越北、老挝北部的本地民族，还有少量留下的法国殖民者混血后裔以及各地土司残馀。
在这种背景下，过度民主或者松散联邦制无异于自杀。
“那是未来的目标，是北圻成熟强大之后，现在谈，只会更加乱。”
“什么法治、民主，现在统统不需要。”
龙少华直接在民主后面打上一个叉。
没有了民主，法治也必定是不健全的，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必须创建一个高度中央集权的临时体制，以适应战时和建国初期的须求。
决定下来之后，手中的钢笔，开始变得有力，只听见宣纸上沙沙作响的声音。
目前还是以“联邦主席”为内核的最高权力机构。
龙少华打算最多三年时间，高棉和西贡必须解放。
甚至有可能的话，从密支那，沿着独龙江（伊洛瓦底江）一路南下，打通印度洋出海口。
下设高效的行政执行部门，立法机构在初期更多是咨询和审议功能，确保政策在法律形式上完备，司法系统则首先确保对最高权力的忠诚和对社会基本秩序的维护。
至于经济上，龙少华参照后来的特色主义道路，明确列出“国家专营”和“民间开放”的两大领域，并设立相应的管理机构……
龙少华放下笔，看着纸上初具雏形的构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唤来李伯来，低声吩咐：“通知下去，明日下午三点，在河内召开军政会议。所有人必须到场。”
李伯来应声打开文档夹记录，随后问道：“大帅，关于会议议题是？”
龙少华没有说话，望着墙上挂着的地图。
地图上，原本属于法属印度支那的北部疆域，以及缅北部分地区，已经被醒目的红色铅笔勾勒出来，标注着“北圻联邦”的字样。
地图旁的黑板上，写满了人口数字、耕地面积、资源列表，以及一些只有他自己能完全看懂的符号。
“议题就是关于北圻联邦未来规划。”龙少华久久才说出这句话。
李伯来见状，没有再说话，敬了个军礼，悄然退去。
今天身边所有的人，都发现了龙少华有些异常，但都觉得以为是他昨晚没有睡好，导致精神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