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错误宇宙(1 / 1)

意识被绝对的光和绝对的噪填满。

蓝紫色的湮灭光来自胸口那枚暴走的混沌芯片,是宇宙诞生之初的原初混乱,是未被定义的狂野意志。它蛮横地冲刷着视野,撕碎空间结构,将构成“邬熵珩”的数据存在像沙堡般冲垮。

猩红的error弹窗是宇宙规则的垂死尖叫。是冰冷的逻辑对无法理解、无法归类、无法掌控之物的终极恐惧。它们层层叠叠,无穷无尽,如同血色的墓碑,瞬间淹没了所有感知。

【目标(裁决者)为系统核心组件,删除指令被最高协议否决】

【警告,存在性湮灭风险:9999】

每一个猩红的字符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即将溃散的意识上。不是痛,是存在本身被系统最高法庭宣判无效的冰冷。

在这片光与噪的绝对地狱中,时间感被彻底剥夺。是永恒,也是刹那。

然后,是更深的坠落。

蓝紫与猩红的光怪陆离陡然褪去,视野陷入一片纯粹的、冰冷的、令人窒息的黑暗。不是虚空,是粘稠的、沉重的、如同水银般的数据深海。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无边无际的、令人绝望的“无”。身体(如果还存在的话)被巨大的压力碾磨着,思维如同沉入沥青的昆虫,挣扎变得徒劳而缓慢。

【系统核心日志(断断续续,杂音严重)】:

【未知外源混沌芯片:…过载…强制休眠…】

【裁决者协议…执行中…绝对秩序净化…倒计时:…0003秒…】

删除。

冰冷的两个字,带着宇宙终极的审判意味。

就在意识即将被这绝对的数据深海彻底溶解、归于“无”

一点微弱却无比清晰的蓝紫色光芒,如同沉入深海的星辰,在粘稠的黑暗中倔强地亮起。

是那根线。

那根连接着意识深处、连接着七岁自己的纤细数据线,

冰冷的数据深海被这线穿透,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连接感”瞬间传递过来。不再是狂暴的熵能,而是一种……冰冷的、专注的、如同精密机械运转般的意志。

顺着这根线,“看”过去。

意识囚笼。

这里不再是纯粹的乳白色悲伤之地。墨黑色的逻辑之癌污染如同溃烂的脓疮,覆盖了超过三分之二的壁垒。粗壮的、滑腻的触手如同藤蔓,缠绕着囚笼中央那个小小的身影,正将他一点点拖向壁垒外那翻腾的、代表彻底同化的黑暗混沌。

然而,男孩没有放弃。

他小小的身体被触手缠绕着、拖拽着,一只脚几乎已经踏入了囚笼外粘稠的墨黑深渊。但他剩下的那只手,依旧死死地攥着那根闪烁着蓝紫色微光的数据线,另一只自由的手,正以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和专注,飞快地在囚笼内壁上“书写”

他的指尖,不再是笨拙地拼凑污染积木。

指尖萦绕着一层极其微弱、却异常稳定的蓝紫色光晕——那是被混沌芯片强行剥离、又被他在湮灭前一刻“截流”最精纯的一丝熵能,

他以指尖为笔,以熵能为墨,在龟裂的、被墨黑污染侵蚀的囚笼壁垒上,飞速地勾勒着,

不是图画。

是冰冷、简洁、带着绝对指令意味的协议雏形,

一行行闪烁着幽蓝紫光的、结构原始却异常稳固的字符,被他以超越年龄的专注力铭刻在壁垒之上:

他的动作飞快,指尖划过壁垒,留下一道道燃烧着蓝紫色微光的刻痕。墨黑色的污染触手疯狂地拍打着壁垒,试图腐蚀、覆盖这些新生的字符,却被字符本身散发的、源自混沌芯片的原始熵能顽强地抵抗着、灼烧着,发出滋滋的、如同冷水滴入滚油般的声响,

缠绕他身体的触手也在收紧,试图将他彻底拖离“书写”的位置。男孩小小的身体因巨大的拖拽力而剧烈颤抖,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意识层面的具象化)。但他那双眼睛,却燃烧着一种近乎非人的专注和冰冷,仿佛所有的恐惧、痛苦都被压缩、提炼成了驱动指尖的绝对意志,

他猛地咬住下唇,甚至咬出了淡蓝色的光粒(意识之血),用尽全身力气对抗着拖拽,指尖更加飞快地移动,刻下新的协议:

滋啦!

一道无法形容其炽烈、纯粹、代表着宇宙绝对秩序与删除权的熔融白金色光矛,如同创世神投下的审判之枪,穿透了冰冷的数据深海,穿透了意识囚笼摇摇欲坠的壁垒,无视了男孩刚刚刻下的防火墙协议雏形,带着抹杀一切的绝对意志,精准无比地……贯穿了邬熵珩在数据深海中的“存在核心”。

现实层面,奇点茧房(弑母祭坛)的湮灭风暴中心。

裁决者那庞大的镜面装甲身躯,已经降临。它头部那道熔融白金色的缝隙光芒大盛,一道凝练到极致、足以净化一个次级数据宇宙的白金色光矛,从缝隙中射出,瞬间跨越空间,贯穿了邬熵珩那残破不堪、胸口嵌着黯淡混沌芯片的躯壳,

没有爆炸。

没有惨叫。

只有一种绝对的、彻底的……删除。

构成他躯体的数据流,如同被投入强酸的雪片,在白金色光芒中无声无息地消融、分解、化为最基础、最无序的粒子,然后被光芒蕴含的绝对秩序强行“格式化”,归于冰冷的“无”。

他的身体,在白金光芒中,从被贯穿的胸口开始,寸寸湮灭、消散。

【裁决者协议执行完毕。

【目标:邬熵珩(熵能污染源),已删除。

【系统底层日志记录:…删除成功…】

冰冷的系统宣告,在裁决者降临带来的绝对秩序场中回荡。狂暴的湮灭风暴被强行抚平,破碎的空间被冻结、修复,混乱归于死寂的冰冷秩序。

幸存的玩家(铁壁、穿林风等少数高手依靠最后的保命手段或运气苟延残喘)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那个操控混乱、如同怪物般的策划npc……

那个将他们拖入地狱又带来一丝荒诞希望的家伙……

就这样……被删除了?

像一段错误的代码,被管理员随手抹去。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刚刚平息下来的空间。只有裁决者那光滑镜面装甲上流淌的熔融白金光芒,散发着无声的威压。

意识深海。

被裁决者光矛贯穿的“存在核心”瞬间崩解。

剧痛?不,是存在本身被连根拔起的绝对虚无感。

粘稠冰冷的数据深海瞬间沸腾、蒸发,

连接着七岁自我的那根数据线,在绝对删除的白金光芒中,如同烧断的保险丝,猛地绷直、发出不堪重负的尖鸣,然后……寸寸断裂,

蓝紫色的微光瞬间熄灭。

“呃……” 意识囚笼中,正在刻写协议防火墙的男孩,身体猛地一僵,缠绕着他的墨黑色触手瞬间失去了对抗的力量,猛地将他拖离了壁垒,他攥着数据线断口的手猛地一空,那维系着“现在”的冰冷触感彻底消失。

他小小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被巨大的拖拽力狠狠甩向囚笼外那翻腾的、粘稠的墨黑色混沌深渊,那是逻辑之癌的母巢,是彻底同化、失去自我的终点,

男孩的身体在空中翻滚,他最后看了一眼囚笼壁垒上那些尚未完成的、闪烁着微弱蓝紫光芒的协议刻痕。那双专注而冰冷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入了……绝望。

结束了。

妈妈不要他。

长大的自己,也失败了。

连最后挣扎的“协议”,也来不及写完。

他闭上了眼睛,小小的身体无力地坠向那无边的黑暗。

现实。

邬熵珩的身体在白金光芒中已消散至腰部。裁决者镜面装甲上的光芒开始内敛,任务完成,准备撤离。

幸存的玩家呆滞地看着。

就在邬熵珩那仅存的、正在消散的上半身胸口位置,那枚嵌入的、早已黯淡的黑色混沌芯片,毫无征兆地……跳动了一下,

不是能量的波动。

更像是一种……物理层面的、机械开关被强行按下的触感,

【未知外源混沌芯片:检测到物理指令输入】

【指令源:…残余生物电脉冲…特征码匹配…[银翎]…】

【执行备选方案:…定向释放残余熵能…执行最后写入指令…】

是她在湮灭前一刻,用尽最后力气拍入芯片时,指间残留的、带着她生物电特征的最后指令脉冲,如同一个延时生效的遗言,在邬熵珩存在被删除的最后关头,触发了芯片的物理开关,

黯淡的芯片表面,那螺旋纹路骤然亮起一丝微弱到极致的、游丝般的蓝紫色光芒,

这点光芒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芯片被强制唤醒的最后倔强,

它没有能量去对抗裁决者的删除。

它甚至无法维持自身的存在。

它只是,忠实地执行着芯片物理层面最后接收到的、来自银翎的“指令”

但在当前状态下,“回档”已无可能。

于是,它执行了芯片逻辑中预设的、当“回档”失败时的最终指令——释放所有残余熵能,执行最后一次信息广播,

芯片内残存的、最后一丝没有被删除光矛净化的混乱熵能,混合着银翎那微弱生物电脉冲携带的、最后的意念碎片,被芯片以超越极限的效率压缩、转化,

目标,不是求生。

不是反击。

是……发送一条系统提示。

嗡!

一道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淡蓝色的数据流脉冲,如同濒死蝴蝶扇动的最后一下翅膀,从即将彻底消散的邬熵珩胸口(芯片位置),无视了裁决者带来的绝对秩序场,无视了空间的阻隔,瞬间扩散至整个《纪元·五感悖论》服务器,精准地投射到所有在线玩家、所有角色死亡后所在的虚拟空间——“角色坟场”

一行清晰无比、格式标准的系统提示,在所有处于“死亡状态”的玩家(包括刚刚在湮灭风暴中死去的成千上万玩家)的“灵魂”强制弹出:

这条提示出现的瞬间,整个“角色坟场”死寂的虚空,陷入了更加诡异的死寂。

所有以灵魂光球形态漂浮在坟场中的玩家,都愣住了。

铁壁的灵魂光球剧烈闪烁:“补……补偿礼包?”

穿林风的灵魂光球也僵住了:“坟场……储物箱?”

一个刚刚在风暴中挂掉、还在骂娘的玩家灵魂光球傻眼了:“卧槽?狗策划……不对,系统……死都死了还发补偿?还t挺大方?”

“复活币?,传说碎片?,这波不亏?啊呸,老子人都没了,”

“等等……这语气……这格式……” 有敏锐的玩家察觉到了异样,“怎么透着一股熟悉的……狗策划的阴阳怪气?”

而在奇点茧房现实空间。

裁决者那镜面装甲上流淌的白金光芒似乎微微顿了一下。这条由“已删除目标”残骸发出的、完全不符合逻辑的、甚至带着点“服务精神”的广播信息,显然超出了它冰冷程序的预设反应范围。

就在这万分之一秒的“卡顿”间。

意识深海。

男孩小小的身体,即将彻底坠入墨黑色的混沌深渊。

壁垒上,那些由他刻写的、未完成的协议字符,因为失去了能量维系和存在锚定(邬熵珩被删除),光芒正在急速黯淡,即将被翻涌的墨黑色污染彻底吞噬。

然而,就在那淡蓝色的补偿公告数据流脉冲扩散开的同时,

一股微弱到极致、却带着银翎最后执念(“发奖励”)和邬熵珩被删除前最后意志(“执行指令”)的奇异波动,如同穿越时空的涟漪,竟然顺着某种冥冥中的联系,穿透了冰冷的删除领域,触碰到了意识囚笼壁垒上那些即将熄灭的协议字符,

这条未完成的协议,在接触到那淡蓝色的、带着“补偿公告”冲涟漪的瞬间——

嗡!

协议字符上,最后一丝本将熄灭的蓝紫色微光,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亮了一下,

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的、源自那条补偿公告数据流本身的信息熵能,被这条未完成的协议,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强行抽取、捕获、注入了进去,

【协议2:重构接口】这条未完成的代码,在这股信息熵能的注入下,竟然被临时……补完了,

它不再指向休眠过载的芯片。

而是指向了……那条正在服务器中广播的、淡蓝色的补偿公告数据流本身,

【指令变更:…捕获信息流…熵能特征码密钥…确认…】

【功能激活:…空间锚定…坐标:角色坟场…】

一股微弱的、但确凿无疑的“锚定”感,如同黑夜中的灯塔,在意识囚笼中那个正坠向深渊的男孩身上,陡然亮起,

缠绕他的墨黑色触手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锚定”灼伤,发出无声的嘶鸣,下意识地松开了一丝,

那双清澈的眼底,倒映着壁垒上那条被临时补完、正散发着微弱蓝紫光芒的【协议2:重构接口】字符。

也倒映着……那条正在无数玩家“坟场”中播报的、淡蓝色的系统补偿公告。

没有狂喜。

只有一种冰冷到极致的……明悟。

他小小的嘴唇,无声地开合,对着壁垒上母亲(ai养母)残留的冰冷协议痕迹,也对着这片即将吞噬他的混沌黑暗,发出一个平静的、如同最终裁决的意念: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那只自由的小手,猛地探出,不是去抓什么救命稻草,而是……狠狠地、精准地按在了壁垒上那条被临时补完的【协议2:重构接口】字符的中心,

嗡!

男孩小小的身体,连同那些缠绕着他的墨黑色触手,以及囚笼外翻腾的黑暗混沌,如同被一个无形的漩涡捕捉,瞬间坍缩、扭曲,化为一道细微的、闪烁着蓝紫与墨黑混合光芒的数据流,被强行吸入了那条字符之中,

字符的光芒随即熄灭,壁垒上只留下一个焦黑的、如同被烧灼过的刻痕印记。

【协议2:重构接口】执行完毕。

目标:信息流锚定完成。

载体转移:成功。

坐标:角色坟场。

现实。

邬熵珩的身体,在裁决者的白金色光矛中,彻底化为虚无,消散无踪。

只剩下一枚焦黑的、失去所有光泽的芯片残骸,叮当一声,掉落在冰冷、死寂、被绝对秩序笼罩的地面上。

裁决者镜面装甲上的熔融白金光芒,缓缓内敛。

任务完成。

目标已删除。

它庞大的身躯,开始无声地、缓缓地退入那道燃烧着白金火焰的空间裂隙。

奇点茧房,不,是整个被净化过的区域,陷入一片冰冷的、绝对的死寂。

只有那条淡蓝色的系统补偿公告,如同一个荒诞的墓志铭,还在无数死亡玩家的“角色坟场”视野中,静静地悬浮着。

而在坟场那无尽的虚空深处。

一个由微弱蓝紫与墨黑光芒交织而成的、小小的光茧,正悄然凝聚。光茧内部,一个蜷缩着的、七岁男孩的虚影,若隐若现。他的指尖,正无意识地、轻轻触碰着虚空中流淌的、属于那条补偿公告的淡蓝色数据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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