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缓缓浸染了江城基地市的天空。
凌霜华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回到了那栋属于她，但现在更象是属于某个大爷的别墅。
身体上的疲惫还在其次，更要命的是精神上的消耗。
今天发生的一切，对她那颗曾经登临帝位，见惯了风浪的心脏，也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冲击。
10级，单人，半小时，通关幽魂古堡。
这是什么概念？
这相当于一个刚学会加减乘除的小学生，用半个小时，独立证明了哥德巴赫猜想！
她推开门，玄关的感应灯应声而亮。
然后，她就看到了让她血压瞬间开始攀升的一幕。
客厅里，那个本该是她御灵的男人，此刻正以一种极其不雅的姿态，四仰八叉地瘫在昂贵的真皮沙发上。
他身上那套清秀的休闲服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一套丝绸睡袍，金色的短发乱糟糟的，两条大长腿毫无形象地搭在茶几上。
他的一只手，正抓着一大把金黄酥脆的薯片，咔嚓咔嚓地往嘴里塞，另一只手则拿着遥控器，对着墙上那一百二十寸的超大曲面屏指指点点。
屏幕上，正播放着一部这个时代最火的末日爱情片。
“啧啧啧，都世界末日了，还有心情谈恋爱？男主角为了给女主角找一朵变异玫瑰花，害死了三个队友？什么脑残剧情？”
“还有这女主角，圣母心泛滥得跟洪水一样，把最后的食物分给一个快要尸变的陌生人，导致自己饿肚子？蠢货，简直是蠢得无可救药！”
“本王要是导演，第一集就让这两个脑瘫被丧尸啃得连骨头都不剩！垃圾！浪费本王的时间！”
林夜一边看，一边毫不留情地进行着毒舌点评，嘴里的薯片碎屑喷得到处都是。
听到开门声，他连头都懒得回，只是懒洋洋地喊了一句。
“哦，回来了啊，杂修。”
“……”
凌霜华站在玄关，看着眼前这幅画面，一股难以言喻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她感觉自己不象是一个御灵师。
她感觉自己象是一个在外面辛辛苦苦打拼了一天，回到家却看到自家男人正没心没肺地躺在沙发上打游戏、吃零食的怨妇。
而且还是个被嫌弃的怨妇。
这特么都叫什么事啊！
她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气，强行将心头那股想要一发“冰霜新星”把他冻成冰雕的冲动给压了下去。
冷静。
凌霜华，你要冷静。
他是你的希望，你的未来。
不能气，不能气，气坏了身子没人替。
她在心里默念了三遍“莫生气”，这才换上拖鞋，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将今天处理掉战利品后换来的一大袋灵石和一沓厚厚的联盟币放在了桌上。
“回来了。”她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哦。”林夜的视线依旧黏在屏幕上，只是随口应了一声，然后象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对着她勾了勾手指。
“过来。”
凌霜华不明所以地走过去。
“干嘛？”
“给本王捶捶腿。”林夜理直气壮地说道，甚至还拍了拍自己搭在茶几上的小腿，“坐了一下午，有点酸了。”
凌霜华的眼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你特么是瘫在沙发上！不是坐在沙发上！
而且你一个灵体，你酸个屁的腿啊！
“我拒绝。”她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啧，真是不体贴的aster。”林夜撇了撇嘴，终于舍得将目光从电视上移开，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眉头一皱。
“你怎么搞得跟刚从煤矿里爬出来一样？一脸的疲惫，灵能波动也虚弱得可怜。本王不是让你去处理垃圾吗？又不是让你去跟异兽肉搏。”
凌霜华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你还好意思说？！
要不是你这个无底洞一样的耗蓝大户，我的灵能会枯竭成这样？
要不是你这个败家子把价值几百万的技能书当垃圾扔，我需要跑遍大半个交易市场，跟那些奸商斗智斗勇，才把它换成钱吗？！
她真的好象把这些话吼出来，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跟这个脑回路不正常的家伙，是讲不信道理的。
“我饿了。”凌霜华决定换个话题，再跟他纠缠下去，她怕自己会英年早逝。
“哦，饿了啊。”林夜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那正好，本王也饿了。你去厨房，给本王炒两个菜，随便来个佛跳墙，再炖个龙虎凤就行，本王不挑食。”
“……”
凌霜华彻底无语了。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林夜，足足看了十秒，才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不待在御灵空间里？”
每个御灵师的灵魂深处，都有一个专属的御灵空间，可以供御灵休息和恢复。虽然大部分御灵都不喜欢待在里面，但至少在御灵师休息的时候，它们应该自觉地回去。
这家伙倒好，直接把她的家当成自己的了。
“御灵空间？”林夜闻言，象是听到了什么侮辱性的词汇，嗤笑一声，“你说那个又黑又小，跟狗窝一样的鬼地方？”
“那种地方，是囚禁奴隶的牢笼，不是王的宫殿！你让本王待在那里，是对本王神性的最大亵读！懂吗？杂修！”
“当然，”他话锋一转，用一种更加嫌弃的目光环视了一圈这栋在普通人眼中已经算得上是顶级豪宅的别墅，
“这里……也同样配不上本王的身份。不过，看在你这么穷的份上，本王就勉为其难，暂时将就一下吧。”
凌霜华已经不想说话了。
她默默地掏出手机，打开了外卖软件。
算了，跟一个疯子是无法沟通的。
她选择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解决问题。
然而，她刚准备下单一份海鲜烩饭，手中的手机就突然被一只修长的手给抽走了。
“你在干什么？”林夜皱眉看着她手机屏幕上那份看起来就廉价无比的快餐，“这种猪食，是人吃的吗？”
他嫌弃地撇撇嘴，然后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起来。
“让本王看看，这个时代有什么能入口的东西……”
“恩……‘龙吟’私房菜馆？听名字还行，有点意境。”
“【深海帝王蟹佐千年黑松露】……勉强可以当个开胃菜。”
“【a5级和牛黄金战斧配鱼子酱】……肉质看起来还行，就是这搭配有点俗气。”
“【蓝鳍金枪鱼大腹刺身拼盘】……凑合。”
“【八头鲍焖走地鸡】……”
“【法式焗蜗牛】……”
“【黑天鹅菌菇浓汤】……”
凌霜华眼睁睁地看着屏幕下方那个不断跳动的数字，从三位数，到四位数，再到五位数……
她的心，也跟着那个数字一起，越悬越高。
“够……够了……”她终于忍不住，声音都有些发颤。
“够什么够？主菜都还没点呢。”林夜头也不抬地说道，然后点开了酒水单，“哦？居然还有点藏品？”
“来一瓶82年的拉菲，先醒着。”
“叮！”
随着他最后一根手指落下，订单确认的提示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