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我想去上面看看。”
墨清楠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
“我可以去那上面，让那些草木的根扎得更深，把松动的土石都抓住。不然，救援的时候二次塌方，救援的人就危险了。”
这一次，墨宁轩沉默了。
他低头，看着怀里这个小小的女儿。
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完全没有一个五岁孩童该有的懵懂，反而像一个运筹帷幄的将军。
让她一个人去那片最危险的山坡？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他心底最原始的父爱狠狠掐灭。
不行，太危险了。
可是……如果不去，二次塌方一旦发生……
做不到！
他的理智和情感在脑海中激烈交战。
怀中的小人儿似乎感受到了他心中的挣扎。
用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爹爹，你信我。楠姐儿会保护好自己，也会保护好大家。”
这句话，像一颗定心丸，让墨宁轩剧烈波动的心绪，缓缓平复下来。
他想起了女儿一次次创造的奇迹，想起了她那远超年龄的沉稳。
或许，他该相信她。
墨宁轩深吸一口气，终于做出了决断。
他将女儿轻轻放下，蹲下身与她平视，大手覆上她小小的头顶。
“去吧。”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之重。
“记住，万事以你自身安危为先。爹在这里，等你回来。”
墨宁轩的决定只在瞬息之间。
那双总是蕴含着深沉算计的眼眸里，此刻只有纯粹的信任与决绝。
看着不远处的母亲，墨宁轩上前，脸上带着恳求与郑重。
“娘，楠姐儿想上那坡顶做些事，她说能稳住土石……”
他把女儿的想法和自己的考量简略说了一遍，末了红着眼眶低哑道。
“娘，辛苦您一下……”
殷素的目光落在孙女身上，那小小的身影在风雨里站得笔直。
她习武多年的手微微颤抖，既怕孙女出事，又明白这是唯一的办法。
那么多条人命还等着呢！
儿子做不到袖手旁观，她又何曾忍心。
“辛苦什么，楠姐儿想做什么就去做，有我老婆子陪着。”
殷素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习武人的沉稳。
“你放心去做你该做的事！”
“爹，我跟祖母一起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墨宁轩喉头哽咽，对着母亲深深作揖。
“娘，楠姐儿拜托你了。”
说着又拍了拍墨怀鑫的肩膀。
“鑫哥儿，你是小男子汉了，照顾好祖母和妹妹，还有你自己，一切小心。到了地方，一切听楠姐儿的。””
“是，爹。”
安排完这边，墨宁轩又转向另一边，对正护着杨淑玉和墨清竹的二女儿墨清晗道。
“晗姐儿，看好你娘和大姐。若有人趁乱生事，不必留手，直接打断腿扔出去。”
少女的脸上闪过一丝坚毅，站在母亲和姐姐的身边，用力点头。
“爹，我知道了。”
短短几句话，墨宁轩便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当。
他转身走向王正伍，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温和儒雅、忧心忡忡的模样。
“王大人，咱们开始吧！早一刻动手，底下的人就多一分生机！”
另一头，殷素已经弯腰将墨清楠稳稳地抱入了怀中。
老太太的怀抱并不柔软，带着常年锻炼的硬朗和雨水的冰冷，却给了墨清楠一种无比坚实的安全感。
“楠姐儿，往哪边走？”殷素的声音沉稳如山。
墨清楠不再说话，只是伸出一根小小的手指，指向斜上方一处看似毫不起眼的灌木丛。
没有丝毫犹豫，殷素足尖在泥地里一点。
整个人便如一只贴地飞行的猎隼，悄无声息地脱离人群，向着那片山坡冲去。
墨怀鑫紧随其后，一边警惕着四周，一边尽力跟上祖母的步伐。
上山的路，远比想象中更加艰难。
这里根本没有路。
脚下是湿滑的泥土、松动的碎石和盘根错节的植物根茎。
每一步都可能踏空，每一次借力都可能引发小范围的滑坡。
雨水冲刷着山体，泥浆没过脚踝，冰冷刺骨。
“祖母，左边三步，踩那块青苔石。”
墨清楠软糯的声音在殷素耳边响起。
殷素眼皮都没抬一下，身形一转，脚尖精准地落在那块湿滑的青苔石上。
不仅没有打滑，反而借力再次拔高了数尺。
“哥哥，跟上祖母的脚印走！”
墨怀鑫气喘吁吁，闻言立刻打起精神，死死盯着殷素留下的每一个浅浅的脚印，一步不错地跟上。
他心中早已是翻江倒海。
小妹指出的路线，往往刁钻得不可思议。
有时是一块看似随时会滚落的石头，踩上去却纹丝不动。
有时是一片看似松软的泥地，踏上去却异常坚实。
这简直神了！
若不是亲身经历，他绝不相信一个五岁的奶娃娃，能在这生死一线的绝境中，规划出一条如此精准高效路线。
攀到一半，前方出现了一处近乎垂直的陡坡，被雨水冲刷得光秃秃的，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殷素停下脚步，眉头紧锁。
“祖母，等一下。”
墨清楠从她怀里探出小手，轻轻触碰了一下旁边岩壁缝隙里钻出来的一根不起眼的藤蔓。
下一刻，那根只有拇指粗细的藤蔓仿佛活了过来。
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生长、变粗，坚韧的藤身紧紧贴着岩壁，扭曲着向上延伸。
无数细小的根须从藤身上钻出，深深扎进岩石的缝隙之中。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一条由藤蔓构成的天然“绳梯”便出现在三人面前。
墨怀鑫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他看看那根神奇的藤蔓，又看看自家小妹那张平静无波的小脸。
虽然之前被小妹用蔓藤绑过，可他还没反应过来，小妹就收回去了。
第一次正面直视小妹施展这样神奇的能力，感觉太震撼了，自己的脑子都有点不够用了。
殷素眼中也闪过一抹震撼，但她很快便恢复了冷静。
心中对这个孙女的认知，再次被刷新。她只是更紧地抱了抱怀里的小人儿，沉声道。
“抓稳了。”
说罢，她单手抱着墨清楠，另一只手抓住藤蔓，身形矫健地向上攀爬而去。
有了这条藤梯，最后一段路途变得轻松了许多。
当三人终于踏上那片悬空的塌方顶部时，脚下传来的松软和不踏实的感觉，让殷素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片区域就像一块吸饱了水的巨大海绵，内部结构已经极其不稳定。
仿佛只要再多下一场雨，或者下面救援的动静再大一点，就会毫不犹豫地整体崩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