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行典当行,顶层雅间。
苍擎几乎是跟跄着离开的。
那背影,再也没有了来时刻意维持的家主威严。
只剩下被戳穿心思后的狼狈,和一种深不见底的绝望与颓丧。
雅间的门无声地合拢。
将那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
狐媚娘依旧慵懒地倚在软榻上,绯红的长裙如同盛开的罂粟,危险而迷人。
她指尖轻轻敲击着琉璃盏的边缘,发出清脆的微响。
“苍木家……”
她红唇微启,低声自语,语气带着一种仿佛看到什么脏东西的微妙感。
“好好一个东域老牌势力,祖上也算阔过,怎么就到了这一代,出了这么一对卧龙凤雏?”
她摇了摇头,感觉有点好笑,又有点无语。
回想起关于苍木家这几年的“光辉事迹”,就算是她狐媚娘见多识广,也得说一句——
开眼了。
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先是那个宝贝儿子,苍溪。”
狐媚娘掰着如葱玉指,开始细数。
“修炼天赋马马虎虎,惹是生非的本事倒是一流。”
“仗着家里有点底子,挥霍灵石那叫一个豪爽。”
“不是为了博哪个红颜知己一笑,一掷千金买些华而不实的玩意儿。”
“就是养着一群溜须拍马的酒肉朋友,整天前呼后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东域之主呢。”
她想起某些传到她耳朵里的离谱传闻,比如苍溪为了某个小宗门的“仙子”,直接包下整座灵山给她宗门当修炼场地……
这种操作,连她这个见惯了土豪的典当行老板都觉得脑子有点跟不上。
“然后就是他这个爹,苍擎。”
狐媚娘又掰下一根手指,表情更加嫌弃。
“那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宠儿子宠得那叫一个毫无底线。”
“儿子看上了西域月家的月无莹?”
“好家伙,这位苍大家主就开始了他那感天动地的‘送礼’之旅。”
她掰着手指头开始算。
“月家老祖寿辰,苍木家送三株万年雪莲,外加一件上古防御法宝。”
“月无莹突破境界,苍木家直接包了十瓶七品固元丹送去,还是上品!”
“月家要扩建演武场,缺稀有矿石?苍木家二话不说,掏空自家半个库房,千里迢迢给人送过去!”
狐媚娘越说越觉得离谱。
“好嘛,几年下来,月家靠着苍木家这‘无私奉献’的亲家,资源堆砌,高手频出,势力噌噌往上涨。”
“硬是从西域一个中等偏上的家族,挤进了前三强!”
“不知道的,还以为苍木家是月家失散多年的钱袋子呢。”
她忍不住扶了扶额头。
“这操作,真是老太太进被窝——给爷整笑了。”
“见过舔狗,没见过这么能舔的,还是全家一起舔,舔到对手强大起来反过来可能咬自己一口?”
“这脑子是怎么当上一家之主的?”
她甚至有点理解那位传说中的苍木家前任主母了。
那位据说来自一个神秘小家族的夫人,在苍溪年幼时留下一句“我有厌蠢症”,然后就果断跑路,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搁谁谁受得了?
天天看着这对父子一个比一个能作,一个比一个能败家。
再深厚的家底也经不起这么造啊!
难怪苍木家这几年肉眼可见地衰败下去。
原本在东域还能排得上号,现在嘛……
狐媚娘回想了一下自己掌握的情报。
除了祖上留下的那点老本和几个忠心耿耿但能力有限的老臣撑着,基本上已经是个空架子了。
这次苍溪死在苏离手里,对苍擎来说是丧子之痛,对摇摇欲坠的苍木家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啧啧。”
狐媚娘端起酒杯,又抿了一口。
“儿子死了,家底快空了,原本在东域跟他称兄道弟的那几个家族,现在一个个都装聋作哑,屁都不敢放一个。”
“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
“这苍木家,算是彻底走到头了。”
她自诩在这上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形形色色的人见过无数,蠢的也见过不少。
但像苍木家这样,父子齐上阵,齐心协力、目标明确地把一个偌大家族往死里作的……
还真是凤毛麟角,堪称奇葩界的翘楚。
她甚至有点好奇。
那位早早跑路的前任主母,现在要是知道苍木家这副惨状,是会有一丝怜悯,还是会觉得……
自己当年跑得真他娘的是太明智了?
狐媚娘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
嘴角那抹慵懒的笑意再次浮现。
“报仇?”
“拿什么报?”
“就凭他现在那个快要破产的空壳子?”
“还是凭他那被酒色掏空,停留在真人境一重几百年都没点长进的修为?”
她轻轻放下酒杯,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人啊……”
“贵在有自知之明。”
“可惜……”
“这对父子,偏偏都没有。”
她站起身,绯红的长裙曳地,走到窗边,俯瞰着下方天南城熙熙攘攘的人流。
“……”
叩叩叩——
一阵敲门声响起。
“什么事?”
老管家的声音从外边传来。
“混沌魔宫的人前来请求会见小姐。”
“来干嘛的?”
“说是……说是要来交易。”
老管家声音有点抖,好象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惊世骇俗的东西。